丝袜 龟责 《云间据目抄》卷二记俗例

俗例自淳而趋于薄也，犹江河之走下而不可返也，自古慨之矣。吾松素称奢淫黠傲之俗，已无还淳挽朴之机，兼以嘉隆以来，朱门贵室导奢导淫；博带儒冠长好长傲。日有奇闻叠出，岁多新事百端。牧竖村翁竞为硕鼠；田姑野媪悉恋妖狐。伦教荡然，纲常罢了。居间捉笔，且噱且嗔。余始为诸生时，见一又辈戴桥梁绒线巾，春元戴金线巾，缙绅戴忠靖巾。其后觉得烦俗，易高士巾、素方巾，复变为唐巾、晋巾、汉巾、褊巾。丙戌以来，齐用不唐不晋之巾，双方玉屏花一双，而少年貌好意思者如[加]犀玉奇簪贯发。鬃巾始于丁卯以后，其制渐高，今又渐盈纱巾，为松江土产，志所载者。今又有马尾罗巾、高淳罗巾，而马尾罗者，与鬃巾乱真矣。童生用方包巾，自陈继儒出，用两飘带束顶，连年并去之，用吴门直罗头法，而儇儿更觉雅俏。瓦楞鬃帽，在嘉靖初年惟生员始戴；至二十年外，则富民用之，然亦仅见一二，价甚不菲，齐尚罗帽、纻丝帽，故东说念主称丝罗必日帽段。更有头发织成板，而作念六板帽，甚大，行不三四年而止。万历以来，不管贫富齐用鬃，价亦甚贱，有四五钱七八钱者。又有朗素密结等名，而安庆东说念主长于修结者，纷纷参预吾松矣。男东说念主衣服，予弱冠时齐用细练褶，老者上长下短，少者上短下长；其后渐易两平，其式即皂隶所穿冬暖夏凉之服， 盖胡制也。后改阳明衣、十八学士衣、二十四气衣，齐以练为度，亦未几见。隆万以来齐用说念袍，而古者齐用阳明衣，乃其心好异，非好古也。绫绢技俩初尚宋锦，后尚唐汉锦、晋锦， 今齐用千钟粟、倭锦、芙蓉锦、大技俩，名四尕头，视汉唐诸锦，齐称厌物矣。罗初尚暖罗、水围罗，今齐用湖罗、马尾罗、 绮罗，而水围罗又下矣。其他纱绸更易，不可胜纪。布袍乃儒家常服，迩年鄙为寒酸，贫者必用绸绢色衣，谓之薄丽都， 而恶少且从典肆中觅旧段旧服，翻改新制，与豪华令郎列坐，亦一奇也。春元必穿大红履；儒童少小者必穿浅红说念袍； 上海生员冬必服绒说念袍，暑必用鬃巾绿伞，虽贫如想丹，亦不可免。更多收十斛麦，则绒衣巾盖，益加盛矣。余最贫，最尚俭朴，年来亦强服色衣，乃知习俗移东说念主，贤者不免。妇东说念主头髻，在隆庆初年齐尚员褊，顶用宝花，谓之挑心，双方用捧鬓，后用满冠倒插，两耳用宝嵌大银。少小者用头箍，缀以团花方块，身穿裙袄，袄用大袖员领，裙有销金拖，其后翻出。 挑尖顶髻、鹅胆心髻，渐见长员，并去前饰，齐尚雅装。梳头如男东说念主直罗，不消分发。蝶鬓髻齐后垂，别名堕马髻。旁插金玉梅花一二对，前用金绞丝灯笼簪，双方西番莲俏簪，插两三对。发股顶用犀玉大簪，横贯一二只，后用点翠卷荷一 朵，旁加翠花一朵，大如手掌，装缀明珠数颗，谓之鬓边花， 插两鬓边，又谓之飘枝花。耳用珠嵌金玉丁香，衣用三领窄袖，长三尺余，如男东说念主穿褶，仅露裙二三寸。梅条裙拖、膝裤拖，初尚刻丝，又尚执行，尚画，尚插绣丝袜 龟责，尚推纱丝袜 龟责，近又尚大红绿绣如藕莲裙之类。而披风常服并其梅条去之矣。包头不问老幼齐用，万历十年内暑天犹尚鬃头箍，今齐易纱包头。 春秋用熟湖罗，初尚阔，今又渐窄。自吴卖婆出，白昼与壮夫恣前后淫，以包头不可束发，内加细黑鬃网巾，此又梳装之一幻，而闻风效尤者齐称便矣。范叔子曰：衣饰之制，特男妇与时上下之细节耳。但前东说念主之饰愈清愈雅，而只为导淫之资，识者不无推奖也。矧奴婢争尚丽都，则难为贵矣；女装齐踵娼妓，则难为良矣。良贵不分，乌睹所谓仁厚之俗哉！予又不雅豪华令郎，或昵龙阳，或喜优孟，苟可结其欢心，炫其不雅好意思，即下体亵服，靡匪绮觳， 而庸东说念主遂得随便暴殄，漫无费心。乃志士固穷，鹑衣百结，求一蔽体而不可也。若此者可胜慨哉！绫布乃松郡中土产。昔年绫尚自在，今齐用轻且薄者， 而王江泾绫，始乱真矣。云布松东说念主久不消，连年有细致如花绒者，价与绫等，士东说念主间服之。余布无奇，独憎兰花色、桃红色。又尚紫花布，紫花原出真如方位，今东土遂为隹种。鞋制初尚南京轿夫营者，郡中绝无鞋店与蒲鞋店。万历以来始有男东说念主制鞋，后渐轻俏细致，遂广设诸肆于郡治东， 而轿夫营鞋始为松之敝帚矣。所可恨者，世界奴齐用三禳官履，与士宦漫无离别；而士宦亦喜奴辈衣服，此俗之最恶也。 宕口蒲鞋旧云陈桥，俱尚滑头，初亦珍异之，结者齐用稻柴心，亦绝无黄草。自宜兴史姓者客于松，以黄草结宕口鞋甚精，贵令郎争以重价购之，谓之史大蒲鞋。尔后宜兴业履者率以五六东说念主为群，列肆郡中几百余家，价始甚贱，土着亦争受其业。近又有凉宕口鞋，而蒲鞋滥觞极矣。松江旧无暑袜店，暑月间穿毡袜者甚众。万历以来用尤墩布为单暑袜，极轻好意思，远处争来购之。故郡治西郊广开暑袜店百余家，合郡男妇齐以作念袜为生，从店中给筹取值，亦便民新务。嘉靖时民间齐用镇江毡袜，连年齐用绒袜，袜齐尚白，而贫不可办者，则用旱羊绒袜，价甚省，且与绒袜乱真，亦前所称薄丽都之意。戏子在嘉隆交会时，有弋阳东说念主入郡为戏，一时翕然精采，弋阳东说念主遂有家于松者。其后渐觉丑恶，弋阳东说念主复学为太平腔、海盐腔以求佳，而听者愈觉恶俗。故万历四、五年来遂避难，仍尚土戏。连年上海潘方伯从吴门购戏子颇雅丽，而华亭顾正心、陈大廷继之，松东说念主又争尚苏州戏，故苏东说念主鬻身学戏者甚众。又有女旦、女生，插班射利，而土产货戏子十无二 三矣。亦一异数。华亭熟酒甲于他郡，间用煮酒、金华酒。隆庆时，有苏东说念主胡沙汀者携三白酒客于松，颇为缙绅所尚，故苏酒始得名。 年来小民之家齐尚三白，而三白又尚梅花者、兰花者，郡中始有苏州洒店，且兼卖惠山泉，自是金华酒与弋阳戏称两厌矣。河肫有毒而味好意思，昔东说念主是以有“值得一死”之说。上海最尚此品，而郡顶用者绝少。故淡水河肫，渔东说念主得之齐弃去。万历以来，河豚称海味第一，而竞食海河肫，即淡水河肫亦食， 郡中遂有煮河肫店。且初食时东说念主犹畏毒，或露天煮，或张盖煮，或加甘蔗解之，或银器试其毒；而鸡犬有食河肫子者辄死。连年煮河肫如煮肉，绝无挂牵，即鸡犬厌饫其子，更觉精神。乃知晚众东说念主物肠胃齐毒如虺蜴，非河肫所能伤也。嘉靖时四门绝无游船，自隆庆初年仅数航入郡，而松东说念主用以设酒者无虚日。自是游船渐增，而夏秋间泛集龙潭，颇与虎丘河争盛矣。先是城中方塔影长三四寸许，不管向背遐迩，偶得其影者辄利。如《辍耕录》亦载其倒悬夏监运小室内是也。嘉靖庚子，影悬东察院曹氏门，适给谏龚情赘其家，遂领乡荐。至隆庆元年，塔影落白龙潭，而中秋月夕甚著，其后游船箫管陆续，亦一奇验云。设宴用攒盒始于隆庆，滥于万历。初止士宦用之，连年即仆夫龟子齐用攒盒，饮酒游山。郡城表里始有装攒盒店， 而招待官府反称便矣。细木家伙如书桌禅椅之类，余少年曾不一见，民间止用银杏金漆方桌。自莫廷韩与顾宋两令郎用细木数件，亦从吴门购之。隆万以来，虽奴婢快甲之家齐用细器。而徽之小木工争列肆于郡治中，即嫁装杂器，俱属之矣。纨绔豪奢，又以椐木不及贵，凡床厨几桌齐用花梨、瘿木、乌木、相想木与黄杨木，极其贵巧，动费万钱，亦俗之一靡也。尤可怪者，如皂快偶得居止，即整一小憩，以木板装铺，庭畜盆鱼杂卉，内列细桌拂尘，堪称书斋，竟不知皂快所读何书也。卖婆自别郡来者，岁不上数东说念主。连年小民之家妇女，稍可出门者辄称卖婆，或兑换金珠首饰，或贩卖包帕花线，或包揽作念面篦头，或假充喜娘连络，苟可射利，靡所不为。何况俏其梳妆，洁其衣饰，巧其说笑，入内诱惑，百计宣淫，真风教之所装束也。松郡虽称淫靡，向来未有“女帮闲”名色。自吴卖婆出，见医士高鹤琴无后，佣身与生子，吴遂以女侠名。而富宦之家争延致之，萍踪所临，家为至宝。吴因托名卖婆， 日以一帮闲富室为生，工制淫具淫药，纵酒恣欢。自是起学派令嫒，乘舆收支，号日“三娘子”。一日，遇唐大参于说念，舆东说念主齐醉，撞破大参舆。大参怒，拟送有司治以法，不果。会甘按院至，有里东说念主施山者公举男女帮闲，为方位除害，吴始伏辜。而以潘说念姑与之共事，潘少年为私妓有声，以适东说念主失望， 乃归净土。山以旧怨遭灾之。县令项公各杖二十入狱，独坐吴赃三百两，阻扰终生。山呈词有曰：“名为卖婆，实则吴歌北曲；假以尼姑，实则饮酒食肉。”时论快之。帮闲虽经问遣，而此辈踵接踵者陆续。陈按院至，有武生风某疏论地便捷宜五事，内及帮闲一节，大为民害。次日解审吴三娘等，各杖三十。因令遍举些许，遭灾男妇几数东说念主， 而卖婆一辈妖嫫靡不胁息。按君体每岁到府，必访缉巨恶与衙门积蠹，而此番独重帮闲，亦局势一变。恶少打行盛于苏州，昔年抚台翁大立几被害。此风沿入松，以至万历庚辰后尤甚。别名撞六市，分列某处某班，肆行自满。有乡东说念主办物入城，策画诈骗至精深之处，半骗半夺者；有同赴官理，讼为仇家赂集，驾祸扛打，而其东说念主无所控诉者；有白昼偷抻，方位结扭送官，适遇党与救解放去，反受侮虐，如俗所称炒盐豆者。诸如斯类，不可殚述。幸知府詹公获西郊叶姓者拟以重辟，众始称辑。然不外大车之风，终非格心之化。况此辈齐由三十年来承平生养，兼以活命甚难， 祸必日炽，若更遭倭乱兵变，则乘势肆意，必有不可胜说念者。此东南之隐忧，智士之所料想也。刁告乃松东说念主故态，而未为异常。自文贞公罢相，适新郑当国，有攻击之议。故巡抚海公、兵宪蔡公，齐迥殊鱼肉徐， 而密告者遂乘风纷起，遭灾蔓引，日以千计，乡宦无不杜门者。一日，海公按临南察院放告，刀笔堆积如山。海度不可阅，取火焚之。时刁民齐囚服破帽，率以五六十为群，沼街攘臂，叫喊号呼，而元辅三第前后摆布，日不下数千东说念主。徐东说念主黔驴技穷，第取臭泥粪贮积厅门，见挤入者即泼污之，如野史所载，张角妖术作乱，用猪狗血破之也。一日甫达曙，有刁民六七东说念主潜藏门左。时太常公瑶方草行露宿，意其乘间收支， 得曳而侮之。不意为徐东说念主所窥，预定计，启门延入。第云：老爷幸东说念主少，赶巧议事。刁民乃扬扬舒适而进，不料其为绐已（己]也。甫入，门即扃闭，拥健儿百余，取泥类自头至脚且涂且灌，须发以内无不沾足者，遂逐之出。有诈颠仆地死者，健儿争溺其口。刁民力屈不可忍，出从河头涤面，而住户受徐意者争手砖石掷之。刁民带泥粪，且吐且詈而去。余有内亲刘仰河寓徐第河南，余乡来偶宿其邸，晨起目击，捧腹镇日。范叔子曰：文贞公入相二十年，亦何负于松东说念主耶？由今之日而遐想夙昔，多数阴受其福，而未始阴受其害也。乃新郑衅萌，海蔡酿祸，则刁唆蚁聚，凌虐蜂起，一时东说念主心，若谓徐氏父子可一旦置之死地者。未几而新郑去位，海蔡继黜， 则文贞公犹然文贞公也，太常公昆玉犹然太常公昆玉，而向之乘风聚众肆为不说念者，齐狼顾喙息，莫可谁何。不知松东说念主亦何乐而为此哉！嗟嗟！松东说念主不及责也，吾独惜新郑贤者， 身居相位，其可为国度造福者何限，乃戋戋以攻击之私，为松民起刁衅耶！且予读其病榻遗言，则虽哀鸣之日，终不可释然于罢相之事，亦褊心矣。吾松孝廉何三畏仿梁元帝鲍泉春日诗体，为一火仇诗一章，颇足儆世，故附记于兹，俟识者采为药石焉。东说念主世本无仇，谁苦构仇仇。无仇即无怨，有仇即有忧。仇东说念主只仇己，相仇乃相触。仇伏则晏安，仇发则鸩毒。大仇不共天，次仇不反兵。正人好仇辨.庸东说念主好仇争。我不生仇端， 我不造仇孽。胸中无仇肠，口中无仇舌。失亦不仇得，辱亦不仇荣。既无仇亲党，又无仇友生。彼或仇我名，且或仇我直。仇兴如应允，仇成如锦织。六合岂仇德？鬼神岂仇仁？ 日月照仇障，风雨拂仇尘。外弗仇我身，内弗仇我虑。仇起仇旋灭，仇来我辄去。何不仇青山？何不仇白云？山云讵仇尔，尔仇仇杀君。田产来回，昔年亦有卖价不敷之说。自海公以后则加叹阻绝，遂为定规。有一产而加五六次者。初犹恶棍庸东说念主为之， 连年则士类效尤，（面见）然不顾款式矣。稍不如意，辄驾扛抢奸杀虚情，误解纷纷，时有“种肥田，不如告瘦状”之谣。如范太仆死，有祖父卖过田产，历经加绝，而子孙以夺占告者；有家东说念主婚姻，生养多年，复握奸抢诳告，希图吓诈者。虽各坐问遣，漫无警惧，不知此风何年得息。海公名臣，竟为东南造此业障，亦千古之余恨。上海健讼视华青尤甚，而海蔡后益炽。凡民间睚眦之仇，必误解东说念主命，遂有“赊东说念主命”之说。盖告时未有死尸，待词已准行，然后或捞诸水，或窃诸坛，或盗诸椁，冒认亲戚，动费练习，经年不结而累倾家者甚众。此风原系东土律师沈姓者启之，其后遂成通患。至县令敖选，凡告东说念主命者必坐实究问，其意正犹惩俗，而不意刁民方为得计，故久而愈甚也。运用假银，民间大害，而莫如连年为甚。盖昔之假银可辨，今则不可辨矣；昔之运用臣尚少，今则在在有之矣；昔犹潜踪灭迹，今则肆然无忌矣。甚而投奔势豪，广开兑店，方位不敢举，官府不可禁，此万姓之所切齿也。缙绅呼号云某老某老，此士夫体也。隆万以来即黄发鲁钝，齐以老名。如老赵、老钱之类，漫无挂牵。至帮闲一见倾盖，辄大老官、二老官，益觉无须。而娼优隶卒，呼号尤奇。歌谣词曲自古有之，惟吾松连年特甚。凡一又辈谐谑及府县士夫举措，稍有荒诞，即缀成歌谣之类传播东说念主口，而七字件尤多。至欺诳东说念主处，必日风浪。而里中恶少燕闲，必群唱银绞丝、干荷叶、打枣竿，竟不知此风从何而起也。又妇东说念主骂东说念主，必日“活邢敖贼犯”。邢敖者隆庆时华亭逃狱盗也，县令张烛抉其目，暴尸于市，不意竟为泼妇话柄。倭乱后，每年州里二三月间迎神赛会，方位恶少喜事之东说念主先期聚众，般演杂剧故事，如“曹大本收租”、“小秦王跳涧”之类，齐野史所载，俚鄙好笑者。然初犹仅学戏子装束， 且以熟年举之，亦不甚害。至万历庚寅，各镇赁马二三百匹， 演剧者齐穿较着蟒衣靴革，而幞头纱帽，满缀金珠翠花，如扮状元游街，用珠鞭三条，价值百金过剩。又增妓女三四十东说念主，扮为寡妇征西、昭君出塞，色名丽都尤甚。其他彩亭旗饱读武器，各样精奇不可悉述。街说念桥梁齐用布幔以防漆黑。郡中士庶争挈家往不雅，游船马船拥塞河说念，正所谓纵情欢乐也。每镇或四日、或五日乃止，日费令嫒。且当积年饥荒，而争举孟浪不经，齐予所不明也。壬辰，按院甘公严革，识者快之。泗泾住户私创“小武当”，翕然称为灵应，松民进香者如归市。越三年为万历辛卯，郡有奸徒二十余东说念主，忽谋建“小武当”于南门外演武场西，前后殿宇，穷极壮丽。富者舍料舍财，贫者舍身舍力，日以千计。起工之日，奸徒拈香，邀请各宦，破土上梁，因得俟机聚敛，置产买妾，纵酒欢歌。而百计哄诱愚民，尤极好笑。如从民间募化铜钱，先贮西郊野一好善者之家，每些许斤为一包，每包用红布封之，约二百余包。卜日以饱读乐迎入超果寺，锻造香炉花瓶。扛者齐簪花缠红， 以重其役。铸日先期报知檀越檀越及远处闻者，齐至寺中舍银舍炭。铸毕之日，先迎炉瓶入庙，约重四千余斤。前用王灵官开说念净街，沿门东冲西撞，极其无耻。已又卜日迎祖师登殿，亦用王灵官净街，戏子妓女约十余班，饱读乐旂灯无算。 复扮背敕捧印员役，竟不知敕印从那处得来。男妇说念游，拈香念经者千计。士东说念主齐迎请祖师初学，南坐供茶，再拜而送， 正所谓日间作念梦也。幸甘院按临，索起事者各杖四十，拟徒。 命有司限日拆卸，以供修学之费。时王灵官摇风日中如刍狗，不可作威福，奸徒含恨击折其臂。而祖师迁龟蛇庙，善谑者名之日“出屋基祖师”，趣话连珠。倭乱后，翕然尚白莲玄门及等闲教。白莲教者，烧香念经，如僧家修四方之类。等闲教者，并佛像香供而废之，即父母之丧，不作祭享，竟不知此教从那处入来。于是愚夫愚妇煽惑奔赴者若狂，而男女混合，恣肆奸淫，遂倡为摩脐过气之说，极其好笑。有异僧陈宾竹挟采战略甚奇，不假力运道动，而龟头呼吸若神，能令妇东说念主承之者坦手蔽目。时上海吏员康姓者妻妾齐为淫骺。后事觉，蒋通判以酷刑毙之市曹。 时有“出家复犯警，出家又带枷”之诮，于今觉得谈资。宾竹死，闻有窃受其术者。学诗学画学书，三者称苏州为盛。近来此风沿入松江， 一又辈齐结为诗社，命题就草。其间高才好意思质跟踪先辈者，岂日尽无；而间有拣到长子相、屠长卿涕吐，凑泊俚语便号诗东说念主者，抑何多也！其他字画灾纸灾扇者，不可胜说念。苟为缙绅物色，即自列千古名家，日某为米，某为赵，某则大痴叔明也。嗟嗟！何古东说念主绝代一见者，而今且比比于松耶？近来各学及士夫承奉有司，每遇庆贺，必用上等泥金册页手卷，遍索诗画，装缀锦套玉轴，极其琛重。即黄米真货称最舒适者， 亦不曾享得世间此等供奉，大似可惜。但诗与字画乃是上一 截作用，学者纵未入室，不失为佳，第须修养造诣，各臻其极，方入品藻，未可遽高慢诩也。春元用布围轿，自嘉靖乙卯张德瑜起，此何元朗所致慨也。其后率觉得常。然士子既登乡科，与众迥别，则以轿子加布围，亦不为过。独近来监生生员通用，似觉太早耳。尤好笑者，纨裤子弟为童生即乘此轿，指导仆从招摇市井，与春元一体。此微独觇父兄无家教，即子弟我方为地，原不宜如斯。盖童生东说念主品不决，不知终生作何状，正宜习服贵重，勿使惰慢。况处松江浇漓之俗，朝华夕零，变态立见。幸久承隐私，不失为福东说念主；一有不料，乡党之凌暴、官府之差役，一火可跷足待也。况复耽情柳陌，肆志宛丘，则当天乘轩，将来随轿，识者已暗笑其后矣。恶可徒徇现在之盛，而不为终生之虑乎？予不雅郡中甲科名宦几二十东说念主，不忍记其姓名，一死之后，子弟之沦落者、受辱者、飘流者、鬻身者、役累者恶可胜说念？总之，齐前车覆也。前车覆矣，后车不戒，是使后车而复哀后车也。而兴言及此，难免过激，然给予长辈之说念，望后进之士，即不见亮于纨裤，庸何伤哉！士风之弊，始于万历十五年后。迹其行事，多数意气所激，而未始有邪恶滔天存乎其间。且不独松江为然，即浙直亦时常有之。如苏州则齐心而仇凌尚书；嘉兴齐心而讦万通判；长州则齐心而抗江大尹；镇江则齐心而辱高同知；松江则齐心而留李知府。齐一时蜂起一辞同轨，亦东说念主心世说念之一 变也。第吾松江，近来士子举措互有得失，识者不无异议耳。 姑举一二言之，如东乡富民费仲扛打生员陆龙基；西乡富民马可不雅扛打生员刘致和。此以强暴凌抠门诸生，声之有司， 从重问遣，何壮也！间有恬不知耻握情需索，则陋矣。县学前旧有七星潭，徐司空盛时侵为基。诸生提倡拆卸，开复故址， 何正也！乃指徐氏为奇货，若欲并其三第而去之，则苛矣。牛市泾风水关连学校，诸生议开浚，亦理也。但此泾历乡宦冯季陆徐齐有侵塞，独委罪于监生陈大廷，不可不测。况其第属主政殷廷枢，议遂寝，则馁矣。县学旧属莫是鳌修，未几圮坏之，属监生顾正伦修，诸生督过之者甚众，恐其蹈莫之弊也。正伦殚力改良，宛如首创，遂至倾家。而学前旷地，责令插屏种花，亦苛矣。保留詹侯项令，不惮沉奔赴两台，此以子弟而保留公祖父母，虽涉相投，情可原也。但未及半月，又往公举徐文贞公祠，遂为督抚刘公、按院甘公所不悦，含垢忍污而归，则丑矣。凡此齐缘东说念主品贤不肖参错其间，故有一 善举，则生一恶说念，士风之是以日习于不竞也。但士之所处在穷困，其势不得不流而为近利；所望在跳跃，其心不得不趋而为好名。不知近利好名，正今之士东说念主对病药石也。先民有曰：“善不可为。”又曰：“善且不可为，而况于恶乎？”此万世之龟鉴也。嗟嗟！世说念愈漓，法网愈密，亦可畏矣。吾愿齐心之士，日以华夏之诗相勖焉。其庶乎无忝于衣冠也哉。 本站仅提供存储功绩，通盘内容均由用户发布，如发现存害或侵权内容，请点击举报。 2018最新主播国产在线视频